“远足”作为早期新式学堂一种分外的校外教诲活动，在清末新政探索教诲近代化的过程中被引入中国。光绪二十九年颁布并在全国施行的《奏定学堂章程》（史称“癸卯学制”）一改传统教诲系统编制侧重德育与智育之安排，确立了德、智、体“三育”并举的新模式，提出“各级各种学堂均需开设体操课程”，即以普通体操、兵式体操和有益之运动等形式在各种学堂开始履行。作为体操课校外实践形式的远足也由此开始，并随其内容的不断丰富在各地新式学堂中演化出多种类型。虽然“癸卯学制”并没有对远足予以明确履行规定，但远足的引进与推广是清末传统教诲模式变革的一个缩影，也为民国期间远足及修学旅行在学校系统编制中的制度化奠定了根本。对其进行详细稽核，不仅可以展现清末新政的繁芜性与多面性，而且从这一个案可管窥晚清民国教诲近代化的困难进程。
清末新政教诲理念的改造与新式学堂“远足”的引进
清末新政期间以改造传统教诲系统编制为出发点，形成了“德智体”并重的新理念，这一理念形成是清政府委派赴日学务稽核者匆匆成的成果。稽核过程中，赴日稽核者不但形成了对体育主要性的认识，而且对作为体育课程履行主要形式的“远足”予以分外重视并将其引进到新式学堂。
清末为拟定新学制启动了由官方委派的日本教诲稽核，个中对付日本学校体育的稽核紧张包括体育理念、课程设置、体操课传授教化等内容。赴日稽核者在全面稽核日本教诲的过程中关注到学校体育中的远足，并将其先容到中国。他们较早关注到日本学校体育理念的前辈，如罗振玉1901年在赴日教诲稽核后撰写的《扶桑两月记》中，就提及日本教诲值得把稳之处是“体育与德育知育当并重”，并认为日本“今则全国尽力于此，盖立此竞争之天下”。稽核者还对各种学堂中体育课的履行办法以稽核报告或游记的形式加以详细先容，“远足”即为个中之一。留学日本弘文学院师范速成科的项文瑞在其《游日本学校条记》中，特殊先容了日本学校体育中的远足旅行，认为学生“久习远足，经历高山大川之险，可以适应恶劣环境，从容应对战时状况”。杨保恒编成的《日本模范小学校要鉴》一书第三编的事务内规中则专列“远足内规”，对日本学校组织远足目的、每学期举行次数、出行范围及出行办法等逐一予以先容。
“体育”一词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腊荷马时期的“竞技”（Athletics），译作“体育”的“Physical Education”一词，属于西方文艺复兴后产生的教诲学专用观点，在清末倡办新学的过程中经由日本引入我国，以其特有的身体练习功能，契合提升国人体质和解救民族危急的须要而进入教诲改革者的关注范畴。1904年，张謇在拟定的《师范章程改订例言》中指出：“国家思想、实业知识、武备精神三者，为教诲大纲，而我邦之缺憾。”同年，在《扶海垞家塾章程》中，他再次强调了学校应“谋体育、德育、智育之本”。之后，“癸卯学制”进一步明确“德智体”并重的理念，将体育正式列入学校课程体系，使实在行有了制度保障。1905年学部右侍郎严修在其《奏陈教诲宗旨折》中提出“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的教诲宗旨，体育作为达成“尚武”的手段被纳入整体教诲。在新政“德智体”并重的新理念影响下，包括远足在内的体育课在新式学堂得以广泛开展。
“癸卯学制”期间，各种新式学堂按照学生发育状况，履行从游戏到兵式体操平分歧形式进行体育课程设置。由于新式学堂所设体育课属于新学科，紧张通过效法日本学校教授详目与方法，以是远足同样也以日式体操课的校外活动为紧张形式。与体操课程其他形式需有明确规程与园地哀求不同，远足作为对体育有益且灵巧的校外活动办法而易行。与清末新式学堂的空间分布基本同等，远足紧张兴起于江浙、四川、直隶等地区，如浦东中学校自1907年建校始就组织远足队开展体操课校外活动，校长黄炎培在其《致学生家长远足之趣旨书》中，将远足视为可使德育、智育和体育“得收神速圆满之效果”的主要路子。据《浦东中学校杂志》1910年第2期载，该校于励进会之下设远足部，操持与管理远足干系事宜。而1908年龙门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的《校事纪略》则将远足列入年度“大事记”，凸显出对远足的重视。
清末新式学堂“远足”的多元化探索
远足以体操课的校外实践形式引入后，各学堂组织的远足类型渐趋多样，实在行形式由以行军旅行为主逐渐扩展到博物不雅观察、名胜古迹参不雅观等。由于晚清政府缺少自上而下统一的教诲方案与履行辅导，远足在各地新式学堂的履行过程中自主形成了列队行军、自然社会不雅观察、教诲与实业稽核、胜景游览等多元化类型。
列队行军式。该类型紧张借鉴日本兵式体操中的行军旅行办法，以振奋精神和强健身体。1907年，黄炎培在为学生家长阐明远足意义的《致学生家长远足之趣旨书》中提到，学校体育课程中的各类体操运动“非不完善，然而局促方隅，斯已挟矣”，如果能进行远足旅行，则可“整队缓步，于体育上得自然之发达”。这一类型的远足多以远足会的形式进行，将学生编队行进，有的还采取军队体例。如1907年9月29日《报告》之《纪湖州中小学堂远足会》载，湖州中小学堂远足时的行列步队为“前导军乐，继以校旗，首府校，次程安高档小学校，次各区初等小学校”，由教员分队带领，且步且歌，声容步伐整洁。又1908年10月31日《报告》之《山阴县学堂旅行纪事》载，山阴县学堂远足时“等分四队，第一队车乐，第二队兵式，第三队东西，第四队游戏，体例甚为合度。前导远足会旗，次国旗，次校旗”，行进中军队严明，步伐整洁。
自然社会不雅观察式。该类型旨在匆匆使学生打仗自然与社会，习得知识的同时也加深对社会政治民生的体认。据1906年10月11日《新闻报》载，市价八月十八看潮日，杭州府中学堂、鹾务两等小学堂、公益学堂、振华学校、工艺传习所等学校的学生均排队远足至江干不雅观潮。1908年龙门师范学堂高档小学校举行远足后，多逻辑学生在其远足记中均记录了对当时社会的不雅观察。三年级学生姚元鑫在《龙华远足记》中提到，远足行经上海法租界时，被禁止奏乐，“名为租地，实为割地，吾同学对之不得不怒也”。二年级学生贾不雅观捷在远足法租界后也感慨“租界之权皆为外人所统领，太阿倒持，名为租界，实与割地无异”，表达出对外国霸占租界的不满和对时局不振的焦虑。
教诲与实业稽核式。该类型旨在借助学生的实地参与，体验教诲特色与家当实况，加深对理论知识在实际中运用的理解。1908年第1期《浦东中学校杂志》载黄炎培的《远足日记》细致记录了他亲自带领学生前往松江一带的远足，沿途参不雅观徐家汇高档实业学堂附属小学、明强学堂、养正小学、云间师范学堂等浩瀚学堂，理解不同学堂的教诲宗旨。学生们通过亲自经历增长各种知识，如在参不雅观新民学堂时，导引者李景馥、杨学材“从容进曰”“飒然让立道左”“肃然举手”“为礼别去”等导引举止，“不卑亦不亢，得交际之道，诸生识之”。1910年，南洋劝业会作为清末官商合办的第一次全国性展览会在南京江宁举办。据鲁迅学生鲁树恒1941年自撰《植园年谱》、1910年10月20日《京都日报》刊《南洋劝业会近闻汇志》及朱峙三《清宣统二年（1910年）庚戌日记》等材料记载，绍兴府中学堂、湖州府中学、两湖总师范学堂均组织学生前往参不雅观，通过社会实践的办法扩大学生眼界，增长实践知识。
胜景游览式。该类型紧张带领学生前往山水名胜、人文古迹等处游览，在欣赏自然风景、感想熏染人文秘闻之余，拓展胸襟，熏陶情操。据1908年第3期《龙门师范学堂校友会杂志》载，龙门师范学堂高档四年级学生至苏州远足游虎丘山，赞其“名迹甚多，风景奇丽”。在远足过程中或结束后学生会以“笔墨写生”形式撰写远足记，如周愷《浦东远足记》、贾不雅观捷《法华远足记》、姚元鑫《龙华远足记》等，文中不乏大量幽美的景致描写。这一形式不但磨炼了学生的不雅观察力，而且可以培养学生的家国情怀。
此外，新式学堂部分课程也借助远足进行校别传授。学堂所设中国文学、历史、地理等课程，常将校外作为学生学习体验的场所，通过校别传授、直不雅观讲授与实地稽核的结合，实现传统传授教化办法的改造。如1908年10月31日《报告》之《山阴县学堂旅行纪事》载，山阴县学堂远足时游大狮山灰石岩，稽核“灰窑实验制灰之法”，“所经之处，与地理、历史、物理上有关系者，无不留心稽核”。1910年10月10日《新闻报》之《澄衷学堂秋季远足会》载，远足会“由职员先期分任各路，探访阵势及教材，绘具图说”，目的是“为历史、地理理科上之实地教授”。
要之，在清末教诲近代化过程中，远足以提高身体本色的体育课形式开启了在新式学堂的探索。在由地方主导推进教诲改革的背景下，远足形式逐步打破兵式体操，以更为多元的形式在各地开展履行。
清末新式学堂远足教诲成效及历史影响
清末新政教诲改造由大略模拟西方到新式学堂自主多元探索，由于各不相谋而难成系统，彰显了教诲近代化之路的弯曲与困难。只管如此，新式学堂的远足在模拟日本远足形式的根本上，衍生出与中国社会现实、地域特色相结合的丰富校外教诲形式，成为清末变革教诲办法的名贵考试测验，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教诲的近代化进程。
远足所蕴含重视体育的教诲理念，为民国期间学校教诲中远足与修学旅行的制度化奠定了根本。“德智体”并重理念在民国“壬子癸丑学制”（1912—1913年）、“壬戌学制”（1921年）中得以继续并发展，体操或体育成为新学制课程体系的主要组成部分。20世纪30年代，远足陆续被正式列入中小学体育课程标准，以野外活动的形式成为体育教材的主要内容，并有了详细履行次数的规定。当时，由远足发展而形成的修学旅行紧张在中等以上学校开展，部分学校还制订了修学旅行条例、规程等，辅导修学旅行履行走向规范化。如1917年江苏省立第一中学发布《学生修学旅行规程》，规定各环节紧张内容及管理办法。1928年中心大学、江苏大学则发布《学生修学旅行条例》，明确修学旅行的目的、行程及经费管理。凡此各类，皆反响了清末新式学堂远足实践的历史影响。各地在自主探索根本上形成了多元化的远足履行形式，这一探索过程及成果是教诲近代化的名贵考试测验，既反响了中国教诲近代化困难探索的弯曲过程，也对之后的教诲系统编制改革产生了深远影响。
《光明日报》（2024年08月05日 14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