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气温的回暖,这届柏林电影节大概是史上最“穷”的一届。早在本届电影节开幕前半年,柏林官方就在官网发布了声明,由于各方面本钱上涨,2024年柏林电影节将进行构造性改革,规模显著缩减,放映影片总量低落至两百部旁边,与2023年比较降幅超过30%。前来电影节宣布的各国电影人、媒体和片商感想熏染最为直接——以往电影节注册后,除了高朋证之外,还会有资料包,附上电影节片单、电影市场资料、周边纪念品等等,而2024年,只有光秃秃的一张高朋证。
好莱坞影星、制片人马特·达蒙携手演员基里安·墨菲走上柏林电影宫红毯,他们带来的是本届电影节的开幕大片《这些小事》(small things like this)。主演诺兰新片《奥本海默》的墨菲为影迷所熟知,在该片中,墨菲饰演的是大名鼎鼎又备受争议的物理学家;在《这些小事》里,他饰演了一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位做父亲的煤炭工人比尔·福隆。故事发生在 1985 年的圣诞节期间,福隆创造了镇上修道院隐蔽的惊人秘密。影片揭示了爱尔兰 Magdalen 洗衣店的原形——从1820年代到 1996 年,罗顿时帝教机构一贯以改造“堕落的年轻女性”的名义,掩饰笼罩在这里的恐怖行为。
这是一部极安静且克制的电影,墨菲饰演的福隆也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影片背景虽然发生在1980年代,但小人物的无奈与内心的绝望,面对修道院“威权”时的无力反抗,很随意马虎引发不雅观众共鸣。
第74届柏林电影节开幕影片《这些小事》放映后散场的不雅观众。一兰 摄
“这些小事”,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本届柏林电影节的隐形主题——在不愿定性之下关注自我,关注人的内心天下。比如韩国导演洪常秀的《旅行者的需求》,这部由法国有名演员伊莎贝尔·于佩尔主演的影片,得到本届柏林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影片没有伟大主题,只有一位来韩国旅游的法国女人经历的一件件小事,比如与好客确当地人之间寒暄的尴尬,与年轻房东之间建立的友情。同时,由于这样一个外来者的“闯入”,本地年轻人与父母辈之间重构信赖与理解,不雅观众得以窥见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亲近,以及难以捉摸的人性。片中对话常常陷入洪常秀作品范例的亲密陌生人之间的自察式闲聊,不雅观众在影片中反复品味日常生活中的眇小时候。与开头法国女人的神秘涌现一样,影片的结局如同一个既温顺诙谐又线索太少的谜题,约请不雅观众加入游戏中,用我们常日对陌生人或表面熟习的人所做的假设和判断来补充空缺。
洪常秀《旅行者的须要》柏林电影节放映前。一兰 摄
二
同样关注“这些小事”的也包括华语电影。
《空房间里的女人》具有代表性。该片在“奇遇单元”得到评审团特殊奖,导演邱阳此前凭借其执导的剧情短片《小城仲春》得到第70届戛纳国际电影节短片金棕榈奖,这让该片的柏林行备受期待。
与《小城仲春》一样,《空房间里的女人》拍摄于邱阳的故乡江苏常州,演员全程利用常州方言,影片聚焦了一位小城失落意的中年女人,面对叛逆的女儿、平庸的丈夫和久病的父母……生活的一地鸡毛与中年女人精神天下的荒漠交织在一起。邱阳拍摄手腕独特,影片氤氲在一片雾蒙蒙的湿气之中,他故意让外界的噪音很大,不雅观众听不清女人的声音,也看不清女人的丈夫的面孔。影片没有如《小城仲春》那样明显的叙事脉络,而是通过影像的营造,通报出一个不被瞥见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她置身一个阴郁的天下中,不雅观众只能不断地从角落窥视她,仿佛直视她的深渊就意味着直视自身所处的深渊。经由一系列“小事”,邱阳讲述了看似舒适的中产阶级家庭生活背后风雨飘摇、危若累卵的困境,正如影片的结局,女人前往牙科诊所拔除一颗糜烂的牙时,牙医说道:“侵害很深。它会很痛。”
导演邱阳(左)在《空房间里的女人》柏林电影节映后。一兰 摄
得到本届柏林电影节短片竞赛单元评审团奖的张文倩导演作品《热天午后》,这部作品与此前得到第53届瑞士尼翁真实电影节灼光单元评委会大奖、张文倩导演的记录长片《五口之家》一脉相承。故事同样从家庭生活切入,主角小齐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由于父亲在深圳事情,很少回家,以是她常年与外祖父母、舅舅一家三代同堂地生活在一起。在热气腾腾的午后,在日常、细微而零散的家庭生活中,人们用各种委婉的办法相互试探边界、表达情绪。每个人都承受着一种看不见的压力,而这种热度又加剧了这种压力。闷热的气温成为人际关系紧张的气候隐喻,与气压不同的是,这种压力并没有在即将到来的雷暴中得到开释。经由孩子的目光,《热天午后》向不雅观众勾勒出一个家庭的功能性外表之下的隐秘缝隙。
入围新生代竞赛单元的刘耀楠导演作品《小半截》,将视角聚焦于中国西南地区的少年。
“小半截”是方言中“街溜子”的意思。14 岁的李星生活在一个充满废墟和重修的地区,他难以融入学校,家人也帮不上忙。有一天,他创造了一个地下避难所,在那里看到了很多隐秘事物。影片以动画和长片相结合的办法,探索的是一群被许多叙事所忽略的,成长在小城、城乡接合部的少年的内心天下。
年轻导演林见捷的长片处女作《家庭简史》入围了柏林电影节全景单元。该片在2024年圣丹斯天下电影节率前辈行了首映。影片回顾过去,讲述了一个富余家庭曾经被压抑的情绪、未被知足的期望和难以启齿的秘密。
作为一部处女作,《家庭简史》还有很多不完美之处,《银幕》评论:“《家庭简史》太冷淡,林见捷滥用了他昏昏欲睡的拍照,一系列机器性的安排冲破了情绪展开的自然性。”但同时也肯定了该片的积极意义,“然而,优雅而精确的风格终极是有效的,林以他的技能元素领导你,约请你关注每一个镜头,每一个对话,每一个神秘的推入,一点一点地解读这些创伤情绪、破碎的家庭。”
三
2019年的第69届柏林电影节,是环球新冠疫情暴发前的末了一届电影节,那一年,华语电影闪耀柏林,王小帅导演执导的《地久天长》入围主竞赛单元,主演王景春、 咏梅则凭借该片斩获了最佳男演员银熊奖和最佳女演员银熊奖。 五年之后,第74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上,难觅华语电影踪迹,但它们在其余的单元与环球不雅观众相遇。
蔡通亮(右)携新片来到第74届柏林电影节。一兰 摄
中国台湾导演蔡通亮的记录片《无所住》在柏林电影节进行了天下首映。这是蔡通亮行者系列的第十部,全体系列的观点便是李康生扮演的僧侣在世界各地行走,无台词。穿着红袍的僧人在华盛顿穿行,赤脚缓慢地走过繁盛热闹繁荣的车站、寂静的博物馆、人潮彭湃的街区……导演没有对环境音做分外处理,鸟鸣、喇叭响、交谈声,但李康生行走的姿态分开了全体喧华的天下,有种非常超然又武断的美。
电影映后访谈,蔡通亮提到了拍摄的缘起。他说多年前,他厌倦了拍剧情片,想知道还可以拍什么——没有目的,只是行走,能不能成为一部电影?末了他把画一样缓慢流动的行者系列带进了影院。他说这个系列的灵感来源之一是玄奘,在交通不便的年代,玄奘从长安一步步走到天竺。大概他一开始是想要取经的,但是当他踏上沙漠的那一刻,目的就消逝了,死活忽然变成了与己无关的事。“一部电影一定要动听吗?要触目惊心?它不能只是美吗?”蔡通亮问现场不雅观众。
只管本届电影节选片量大幅缩水,但每场放映时影院里座无虚席,映后不雅观众对创作者起立致敬,愉快地谈论影片的方方面面,都让人看到了电影的魅力。柏林电影节期间,贾樟柯带领团队,在柏林举办了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影人派对,原来只约请了三十多位电影人,终极到场的影人超过两百人。派对上官宣了平遥国际影展的全新策划团队,艺术总监林旭东在热气腾腾的现场激动叫嚣:“电影万岁!
”
第74届柏林电影节“接档”中国2024年春节档开幕,这年春节档票房破80亿元,超过2021年春节档,冲破中国影史春节档票房记录。与春节档影片笑剧、动作的热闹主题不同,柏林电影节上展映的这些华语作者电影,补齐了关于华语电影的另一块拼图,它们多聚焦于都邑生活的隐秘角落以及传统与当代的冲突交织,对那些日常生活中被忽略的细节,有更为奇妙的艺术探索和文化反思。它们可能不会带来轰轰烈烈的票房效应,却能在不雅观众心中激起持久的思考:纵然在环球经济的低迷期,电影仍有其独特的代价和意义,它可以是一种安静而强大的力量。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一兰 南方周末演习生 陈荃新
责编 刘悠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