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周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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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房在蔡坝河与真符之间。蔡坝河与真符相距十公里。
从蔡坝河顺汉江下行约五公里到茶房,从真符溯汉江上行约五公里也就到了到茶房。
这些古村落都是汉江黄金峡小峡里的小渔村落,都属于黄金峡水利枢纽库区整体迁居村落。村落前都有一片顺江而生的绵延一里多地的狭长的竹林,汇成了一片绿色的海,筑起一道碧玉色的墙,掩映着白墙黑瓦的村落舍。
不过,蔡坝河与真符在汉江右岸,属巴山地区,从属黄家营镇。茶房在汉江左岸,属秦岭地区,从属槐树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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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左岸的茶坊就与秦岭南坡著名的子午道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古时候,直通槐树关南北的杏亭河成了联结子午道与汉江航道的纽带,沿河逐渐形成七八公里的杏亭古道。“河边曾有古栈道,相传可通四川”(《洋县地名志》)。它一头挑起车水马龙的槐树关集镇,一头连着舳舻相接的古茶坊码头。
古子午道横贯槐树关东西。据《洋县志》载:槐树关为“赴宁陕捷径”,是洋县内古关之一。槐树关,也称关垭。据传,汉时(槐树关)境东部山垭上长有一棵巨大古槐树,东汉建初元年(76年)始称为槐树关,名称沿用至今。明代设关隘,清康熙年间(1662—1722年)逐渐形成槐树关镇街。后,关废。它是洋县东部仅次于龙亭的大集镇,清代至今集市交易繁盛。如今,古关新颜,关上槐树无存,关下的通车隧道里往来车辆行人川流不息,再也不用蜿蜒盘曲、爬坡探谷五公里,翻越槐树关关垭山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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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关古镇坐落在洋县县城以东约20公里处,子午道与店子河(杏亭河上游)在此形成十字交叉,古为子午道上刺目耀眼的明珠,今为商贸交易繁盛生动的乡间大集镇。
古代客商通过杏亭河古道,从槐树关运来皮张、生漆、木耳、药材、桐油、柿饼、龙须草等山货,在茶房装高下行的货船,运至汉口,通过长江运往南京、上海等大都邑,再从茶坊的上行船上搬运纸张、盐碱、砂糖、烟草、染料、铜铁器、瓷器及日用杂货,运回槐树关集镇经销。听说,杏亭河边从前长有一棵大杏树,树旁还修有凉亭,供商旅休憩。可见当时繁盛之貌。以是,清.嘉庆元年(1796)就把店子河下贱取名杏亭河。久之,地名也以杏亭河称之。现为茶房行政村落四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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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关岭高土厚,光照充分,红土保墒,盛产红薯,享誉全国。槐树关红薯个头大小平均,外皮暗红,周身光溜,生吃绵密甜脆,蒸熟甘面软糯,是全国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
由于槐树关红薯产量高,品质优,衍生的红薯粉、红薯粉条、苕糖(红薯糖)等都成了响当当的土特产。还有柿饼、手工挂面、后悔馍等,自古便是槐树关的特色美食。
手工制成的槐树关红薯粉,用纯洁的槐树关红薯研磨制成,原汁原味,完备没有任何添加身分。
手工粉条用红薯粉加工制成,晶莹剔透,或炖或煮或炒,都筋道适口,堪称生态有机食品。
苕糖则选用上等的红薯,精心蒸煮、捣碎成泥,再将红薯泥与糖和水搅拌均匀,然后将其倒入锅中永劫光熬制至熟透呈黄澄澄的糊状,倒入模具冷却,凝固后切割包装。末了,裹上炒熟的黄豆粉,粘粘甜甜,是孩子们最喜好的美味。
槐树关山山峁峁都生柿树,低廉甜头的柿饼柿霜洁白,果脯粉红晶莹,入口粘糯喷鼻香甜。
槐树关空心手工挂面因此黄土梁自产小麦粉,添加盐、碱、水,经由和面、醒面、盘条、拉条、上杆等二十几道纯手工工序拉制、悬挂、干燥后,切制成的一定长度的干面条。绑把成型,细如牙签,清如白玉,携带方便。开水锅滚煮,耐煮耐泡,味道鲜美适口,是妇孺皆喜的方便食品。
最让人难以释怀的是传承百年的后悔馍。到槐树关赶集,你总要买几个尝尝,走时还不忘给家里的亲人带几个回去。后悔馍的原材料也缺不了红薯。把米浆、面粉、红薯丝加上各种调料,倒入一种中间隆起凸出、四周低洼凹陷的圆形的大铁勺中,放入滚烫的油锅中炸至表面金黄透亮,倒出来,一个后悔馍就炸制成功。许多炸熟的后悔馍架在油锅上的铁架子,沥干多余的油便可以入口。那种喷鼻香脆、甘糯、甜美,让你吃一次终生难忘。槐树关流传着古语:“后悔馍,后悔馍,不吃后悔,吃了也后悔。”不吃后悔,那是由于它味美,常常让你牵肠挂肚,瞥见就再也抬不起腿。吃了为什么后悔?这种美味看着个大,实在体量小,诱惑力却极强。吃上一个止不住就想吃第二个,三五个下肚还止不住饥渴。银钱去了不少,肚子终是瘪着,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逗惹肠子里的馋虫呢。以是,吃了也后悔。但每每听到这个古语,我的心头免不了泛上一股酸楚。是啊,过去庄户人家生活多么清贫!
吃个后悔馍都要思前想后,旁边权衡好半天呢!
槐树关集市是各种土特产的集散地,承载着几代人的乡愁和美食的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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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槐树关街道顺着店子河铺展。店子河是杏亭河的上游,发源于槐树关麻底村落。店子河从槐树关老街流过,清.康熙年间(1668)人户陆续迁住此处后,就设有店铺,故名为店子河。顺店子河下汉江,是从前通往四川的捷径。过了杏亭沟,店子河始唤作杏亭河,一起向南,在茶房注入汉江。槐树关老街两旁是低矮的平房,小街逼仄,灰土小道。狭窄的街道两旁,是十几家小门店,有裁缝铺、铁匠铺、小吃店和小杂货店等各种店铺。
槐树关集市遇农历一、四、七日为“逢集”日。逢集则人隐士海,不逢集的时候人较少,土特产也不完好。每到逢集的日子,集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常常拥堵交通。尤其是进入尾月更是热闹,人们都来集市置办年货,街上常常堵得水泄不通。庄户人家从四面八方赶来,带上自产的农产品:红薯、洋芋、苞谷、花生、黄豆、小豆、魔芋、油菜籽、旱烟叶、公鸡、土鸡蛋、小鸡仔、季候蔬菜等到集市上交易,然后买回自己家里须要的油盐酱醋、农具、衣服鞋袜、生活用品等。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随父亲来槐树关赶场卖猪仔。那时,集市还在店子河边。店子河上,横贯东西修建着一座风雨桥,木柱,木梁,木廊,木桥板,木栅栏,顶上盖着龙须草。我们在桥头的饭店吃了一碗杂烩汤,那是我影象中最早吃到的美味,至今影象犹新。
108国道截弯取直后,槐树关的街道逐渐迁移至国道旁。逢集的时候,卖红薯的将国道挤得水泄不通,汽车喇叭一声连着一声按,吵成了一锅粥。大湾下面的旧街道,却很少有人交易,就生僻得不能再生僻了。
随着陆上交通愈来愈便捷,汉江航运衰落,杏亭河古道也日渐衰落。
昔日古道被荒草淹没,消耗于历史的尘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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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关镇究竟是108国道旁一个不可或缺的屯子大型集镇,茶房则始终是汉江边的一个秀美的小渔村落。
茶坊地处杏亭河口入汉江处。旧时,新铺、黄家营的茶叶经此走子午道进长安,茶商多在这里落脚,形成古码头。明.万历四十六年( 1618)肖姓从湖北麻城迁住此地,设点卖茶,得名茶房。后来,李家河看守天官坟的一支也迁住茶房。现为茶房行政村落一组。
杏亭河右岸还分列着两条沟。一条为杜木匠沟。据传,从前有一位杜姓木匠,手艺高明,在此落户,有名四方。杜木匠入住此沟后,山沟始有此名。现为茶房行政村落二组。另一条为七台沟,因沟内有石头砌成的七个台阶,于清.康熙九年(1670)得名。现为茶房行政村落三组。
我们下文涉及的茶坊村落,一样平常都指的是汉江畔的茶坊小渔村落,即如今的茶坊行政村落一组。明代,肖姓老祖宗卖茶的店铺就设在这里。从此,开启了茶房住人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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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们一行从万春过渡船,徒步沿汉江右岸稽核蔡坝河、真符村落时,就瞥见了蔡坝河与真符村落之间汉江对面竹林后的茶坊村落,但过不了汉江,也就无缘走进去。
2024年4月14日,我随洋县作协文友们去真符对面的李家河采风,船哥开着大铁船带我们在茶房至沙河铺的江面上打了个来回。在茶房码头,我们停船靠岸,沿一段三米来宽的泥土路走了一截,直到即将进入杜木匠沟,才折转回来。这一起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三两户人家的老屋子已经被拆得惨不忍睹,老屋基一片废墟,残砖碎瓦各处都是。路边的一户净水红机砖小洋楼拆了一半,半截山墙上靠着一对袖珍小渔船,两根横木固定在两只船上,船身到处都裂开一寸来宽的缝隙。汉江禁捕前,我在蒙家渡前的涮矶湾常常可以瞥见有人划着这种小船,脚踩两只船在汉江上撒网捕鱼。
码头在茶房古村落的西侧对面,隔着杏亭河口相望。茶房码头的汉江对面属于无人区,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汉江航运败坏后,茶房的码头也偃旗息鼓,并不像蔡坝河与真符的码头一样至今仍有人客往来。黄金峡库区蓄水前,这里只是宽不盈丈的小河,支上列石就可以轻松过河。现在,黄金峡库区蓄了水,这里变成了一个宽十来米长四五百米的回水湾。
一水之隔,我们过不到对岸。我想去对岸的古村落拜访,但看着满船人乘船游汉江的激情被刚刚点燃,我也不好扫大伙儿的兴,就没张这个腔。
船哥呼唤大家上船,准备把大家送到桃溪河口的沙河铺看看,大伙儿一窝蜂上了船。船即将开动的时候,从古村落的竹林小径里跑出来一个人,六十来岁的样子,满头白发,脚上没有穿鞋,两条裤腿挽到膝盖之上,上身赤裸裸的,连一件背心都没穿。
那人边向河边跑,边年夜声和船哥打呼唤,讯问船哥带船上的人来干什么。船哥回答:大家是来坐船逛耍的。那人就和船哥寒暄了几句。
一溜繁茂的翠竹,一带碧绿的青草,一江清澈的河水,再加上一个光着上身的跑过来的老头,构成一副动静结合的图画。好美啊!
我禁不住跳下船,在码头上举起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相片。我的举动不知为什么触怒了那人,他伸长胳臂,隔着杏亭河指着我,大声质问我在乱拍什么。我回答没有乱拍,他再次质问为什么刚才不拍,临开船才拍?船哥连忙一边阐明,一边发动了机器。在江心,我问船哥拍照为什么会惹怒那人?船哥只是笑笑,说那人在茶房放羊,乡下人认熟不认生么,再什么也没说。
第二次走进茶房村落的机会就这样丧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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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家河回去后,那位赤裸着上身的白头发老人始终在我面前萦绕。2024年5月27日,我终于找到了槐树关的一名赤脚年夜夫文友刘海波做引导,大致沿杏亭古道方向走陆路又拜访了一趟茶坊村落。
海波在槐树关开了个诊所,中午两点才有空闲韶光,那时太阳正盛。我们就顾不得太阳多厉害了,决定两点赶到槐树关。海波坐不了汽车,说是一挨汽车就晕,吐得肝花都能倒出来。他只好骑上电动车在前面带路,我和山野樵夫开着汽车随着。
我们从马转交108国道路口出发,经由马转梁、石槽寺,找到茶房村落委会,与村落支书李佳拾做了短暂互换。
李支书给我们指了去茶房的路,并见告我们在茶房一个叫店窝的地方有一通明清期间的石碑,只知姓李,不知其人,让我们一定去看看,能不能弄清楚是谁的碑。
我们顺着老支书所指的路,转弯,过砭,下梁,很快就盘旋至杜木匠沟,水泥路到了尽头。接着是三两米宽的土路,路面被暴雨冲刷得四处都是沟壕,车轮稍一偏,底盘就被路上的石头刮得直响。好在这样的路不过两公里,我们在颠簸中,来到了那天步辇儿折转的杜木匠沟口。
我们把车停在码头附近的土路上。一钻出车,就瞥见茶坊村落那边竹林前的汉江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赤条条从水里走上岸,撩慌莫乱穿上裤子,倏忽间闪进竹林背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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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停车的码头与茶房村落近在咫尺,渡船只须四五十米,可要从码头走旱路去茶房必须绕过杏亭河口。
我们沿着杏亭河右岸逆流而上。杏亭河在我们脚下的峭壁下汩汩流淌。
走进杏亭沟口才创造,原来这里还住有七八家人户。每一片竹林高树下,都有三两户人家的老屋基。面前被拆得一派散乱!
残壁,断垣,废砖,破瓦,朽木烂棒横七竖八,有些地方还保留有鸡棚狗舍,都让杂草乱树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处被腐烂的秸秆围着的大树下,留有一个黑咕隆咚的洞,洞里洞外被溜的溜光。那该当是个狗窝。
大约走了一里多路,我们才下到杏亭河边,沿河分布着一大片荒漠的冬水田。田早已干涸,生满碧草与小树。柳荫、榆荫笼罩着小河。河面不宽,但一步跷不过去。河上搭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棒,算是独木桥。山野樵夫个大、腿长,脚在木棒中间一点就过了河。木棒一闪,脚上沾了水。我从不远处又扛过一根胳膊粗细的枯木棒,搭在那根木棒旁,我在这头扶住,山野樵夫在那头扶住,海波便轻松走过。随后,我也轻松点过。
顺着杏亭河折向河口,在被杂草差点锁实的小径走过,瞥见前面的大片竹林时,我们就到了茶房村落口。
我们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山根一片大约一亩大小的狭长地带,定胜败两个阶地,以前大约挤着二三十户人家。村落前是密欠亨风的斑竹林带,三四百米长,十来米宽,挺立苍翠,宛如一道碧绿的樊篱。透过竹林,黄金峡水库湖面如一壁镜子,向两边铺展开去。夹在青山和竹林中间的茶房村落却被拆得惨不忍睹。残垣断壁比比皆是,残渣烂瓦堆积如山,像荒丘,像坟茔,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八级以上的地震。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村落正中真的崛起有两座新坟,这里很明显是庄户人家的屋基。三两座小房子幸免于难,彷佛尚能困难地支撑起小村落的烟火。临江的低一点的园地东部竹林边和靠山的高一点的园地西部崖畔各搭着一座窝棚。
我们沿着尚能辨清的村落道,在废墟中转了一圈。小房子的门都虚掩着,尚有人生活的痕迹。东边的窝棚关着门,我们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就顺着石坎上到山根的园地上了。好几处都用玄色的塑料布覆盖着什么。站上石坎再打量这个村落庄,民气不免生出许多凄凉,乃至是胆怯来。
山根靠西部的窝棚里传出声响,仿佛是唱秦腔的声音。我们走过去,窝棚的门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搭眼看一抹黑。定睛看时,两个老者在看电视。一部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正播着秦腔大戏。年事长一点的站着,手里端着碗吃捞面。年事小一点的坐着,头发花白,赤裸着上体,屁股下是一疙瘩干枯的树根。我一眼就认出他便是刚才在江中沐浴的老者,也是上一次怒斥我拍照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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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见我们进来,两位老人并不惊诧。
他们并没有让我们坐下,由于屋里险些塞满了杂物,而
实在找不出能供人落座的凳子。
我们就这样站着和他们寒暄、闲聊。
短短的互换,我们得知:年长的老者叫李义佩,七十多岁。那位赤着上身的年事小一些,叫李成顺,六十多岁。两个人叔侄关系,李义佩为叔,李成顺为侄。茶房村落整体迁居后,乡亲们都在平川安了新家,村落庄成了废墟。他们过不惯没有山水、没有地皮的生活,就回到茶房,搭起窝棚,合资放起羊来。这一放,便是四年。
“你们养了多少羊?”
“八九十头。”
“一年能收入十万元吧?”
“没有。每人能搞三两万!
”
“放羊辛劳。每天清晨放出去,傍晚还得赶回来?”
“不须要。它们自己回来。”
“自己回来?有没有找不到家,回不来的?”
“很少有。几年能有一半只。”
我们七嘴八舌问,李成顺简大略单答。问一句,说一句。李义佩始终闷声不响吃捞面。
“店窝子在哪里?”
“你们要去看石碑吗?沿汉江边放羊的路直下,就在路边。村落庄南头,还有倒塌的古庙,石条和地基还在。”
“古庙供奉的什么?”山野樵夫迫切讯问。
“这个不太清楚。以前,村落里老人叫它王爷庙。我记事起,庙就不存在了。”
“该当供奉龙王。也有可能供奉水神杨泗将军,汉江上的寺院供奉杨泗将军的比较多。”我补充道。
我们请李成顺带路。
他说,不须要带路。从茶房到店窝子只有一条路,没有岔路。王爷庙就在村落口路边。很随意马虎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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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废墟上行进,脚下不是乱砖,便是瓦渣。
那溜长长的密欠亨风的竹林,尽力遮盖着这片废墟。
在村落庄南头,竹林尽头的坡地上搭着李成顺的摞木羊栏。羊栏透风,透气,利水。圈里没有一只羊。羊群这时候该当在李家山的某个峭壁上啃着树叶,或者望着一江碧水发呆。
距羊栏十米之遥,该当是茶坊村落最南头的一片废墟。靠下江是三间民房屋基,紧挨着的一片,是王爷庙遗迹。竹木杂草间的两截青砖柱倔强地立着,一米来高,一页砖长约40厘米,宽约20厘米,厚约10厘米,这显然是明清遗物。
小三间的屋基轮廓尚存,条石砌就的前檐根本历历在目,草窠里还斜躺着一个上圆下方的复合式柱础,一半在泥土里,一半在草丛中。圆形柱础直径在40厘米以上,足见当时的王爷庙规模不小,建筑一定重檐翘角、金碧辉煌。古时候,在汉江边建王爷庙,意在祈求保佑过往船只、纤夫与当地平生易近安然多福。许多王爷庙灵气充斥,拜求者络绎,喷鼻香火壮盛,名扬秦楚。
茶房王爷庙该当也是这样。茶房码头虽小,但它在黄金峡码头中,起着其它码头所没有的浸染。它是汉江航运和子午重镇槐树关之间的物资转换枢纽。因而,往来客商浩瀚,往来船只穿梭,繁盛期间,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因此,在这个地方兴起一座规模伟大、熙熙攘攘的王爷庙也在情理之中。
从王爷庙顺江边小径下行约两公里,在一条小沟口坐落着一块约一百平方米的平地。一边靠着李家山,一边临峭壁,崖下纵然滔滔汉江。平地靠山一侧葬着三五坟茔,多为石头垒起的土堆。正中一棵小碗口粗细的树下,安顿着一通石碑。这该当是所谓的店窝子。
石碑花岗石质地,通体两米多高,高大庄严。碑帽周边有二龙戏珠浮雕,张牙舞爪,活龙活现。碑帽正中刻“前明”二字。碑身正中镌刻着“诰授中宪大夫四川夔州府知府五世祖李公神道”等二十个大字,碑左题名为“嘉庆八年纪次癸亥姑洗月毂旦”。碑身右半部分镌刻着“奉祀十一世孙”至“十五世孙”的名录,个中“生员”、“贡生”居多,不乏县丞、教谕等官职。碑文漶灭,字迹难辨。从碑文看,这是一通后世(十一世----十五世)为五世祖立的神道碑。
神道碑是一种古老的石刻文物,源于古代中国,发于秦汉,宋代盛极。古人常常会在神道碑前敬拜,纪念神明或主要人物,以表敬意。它是一种文化载体,也是一个时期的见证。显然,这是一通纪念家族主要人物李公的神道碑。
站在碑前,我不禁产生了诸多疑问:李公是谁?他的墓葬在哪里?这块碑显然是后置的,它是从哪里移来的?店窝子是茶房第一户肖家的遗址,为什么这里成了墓场?茶房人家是什么时候北移至杏亭河口形成村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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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些疑问,我去文史馆翻阅《县志》,求教原洋县文化馆老馆长闫志智师长西席,请教我的对碑刻颇有研究的书法家王默同学,联系李家河李氏后裔、文史爱好者李冬......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
在闫志智师长西席那里,我见到了康熙期间《洋县志》,个中:清康熙《陕西通志》(《贾志》)记载的一段进入我的视野:“李时孳,字茂夫。洋县真符人。隆庆丁卯(1567)举人。初任郿县教谕,教士有法。陞长沙推官,佐刑明允。擢御史,巡按辽东,多著劳勩。以忤时贵,补夔州知府。陞山东副使,督学关东。所至美政著闻,取士尤称得隽。”这是我从“夔州知府”的角度,在洋县历代举人、进士里查到的最有代价的史料。
光绪《洋县志》卷五《艺文志》收录还收有李时孳的《新建杨填堰碑记》《李公石堰碑记》《修土门贾峪二堰记》三篇文章。《县志》也明确记载“明代御史李时孳曾在县城老什子东,建绣衣坊(古牌坊)”。
茶房店窝子的神道碑是纪念李时孳的,确定无疑。由于遍查县志,明代“诰授夔州知府”的洋县人,仅有李时孳一人。但李时孳的墓地究竟在哪里?当地没人知道,他们乃至不知道这通碑主人的名字和身份。看来,后续的那些疑问只有交给专业的文史学家来研究了。
在探求神道碑主人的过程中,我又获取了大量信息:王默比拟了我发给他的李家河天官坟石碑,创造天官坟石碑和店窝子石碑立碑韶光都在“嘉庆八年纪次癸亥”二三月,两碑树立韶光附近,关键是字迹也相同。这就不得不让人产生新的疑问:李时孳与天官坟有什么渊源?他仅仅官至知府,够不了天官的级别,显然不是天官坟的主人。难道附近的立碑韶光、相同的刻石字迹仅为巧合?如果李时孳是天官坟后裔,为什么神道碑会涌如今离天官坟三公里之遥的茶房?我和李冬还创造了一个新线索:李时孳神道碑与真符寺前的断碑(至今立于真符寺前)上仅存的“......宪大夫四川夔州府......”字迹也完备一样。
茶房店窝子李时孳神道碑、真符寺断碑与李家河天官坟宗族碑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我们看来,这仍是一团扑朔离迷的谜团,欢迎碑刻大家和文史专家前来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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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得回到茶房。
从店窝子折回茶房,李成顺主动哀求用他的小铁船送我们过杏亭河口,我们即将省去两公里的山路,心里自然非常高兴。
李成顺还是那身打扮:精脚,只穿一条酱色裤子,白色的布腰带吊着老长。上身赤裸,满头华发。中午的太阳曝晒着这个瘦小的老者,可见一棱棱暴突的肋骨,可见松弛的菜色皮肤上细细的一道道皱纹。
我又多了一次与他互换的机会。
“你便是一个月前我在李善文船上拍照,你发怒的老人手吧?”
李成顺笑笑,彷佛有点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不在城里享清福,要回到这交通闭塞的地方?”
“过惯了自由清闲的屯子生活。”李成顺回答,“我们祖祖辈辈在水上讨饭吃,一天不见汉江,心发慌。”
“汉江禁捕后,不准再打渔了,瞥见水里的鱼,你更心慌!
”我笑着说。
“不让打渔了,我们放羊。放羊和打渔一样散涣。只有在茶房,吃什么都才以为喷鼻香。”
“禁捕前,你们一贯打渔吗?”
“是啊。我大(指父亲)手里就打渔。我们村落里基本上是父辈干什么,子孙就干什么。我大是有名的太公,叫李义忠。茶房还有两名出名的太公,一个叫李成彦,一个叫李廉才。他们三人是汉江黄金峡很有名的大太公。我从小就随着他们在峡里跑。”李成顺打开了话匣子,“年轻时,我们也卖柴、卖炭。沿江边小路顺河上,过万春,去龙亭铺赶集,或是顺杏亭河去槐树关赶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你肯动弹,手里迟早很活便。”
“你见过的茶房码头什么韶光最兴盛?”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候,汉中通了火车,西乡三花石设了货运站,三花石新修整了码头,茶房码头就吃喷鼻香起来。特殊是每年收索草(龙须草)的时候,槐树关片的索草统统集结在这里,用大货船运到三花石装火车,一车皮一车皮拉到外地去。”
还没说上几句话,船已到岸。李成顺把船弯着,我们又聊了一阵。
我让他给我们喊几句号子。他搔了搔头,笑笑,终是没有喊出来。
“喊号子没有啥固定的词。太公发令,拉把手(纤夫)随便喊。总的意思便是统一步调,太公喊什么不主要,关键是拉把手回答嗨哟的时候,大家都要齐出左脚,形成统一的步伐。喊号子,是也为了提精神。一样平常是见啥说啥。有时候瞥见岸上的男人也调侃,瞥见水边洗衣服的女子也开玩笑。”
山野樵夫让我问问,那次李成顺为什么不让我们拍照。
我没有问。
每个人的心里都该当藏有秘密。就让那次偶遇成为永久的影象吧!
(图片资料由作者本人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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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家】周志峰,在报刊及网络揭橥有散文诗歌作品等,出版有散文集《鹮舞汉江》。陕西省作协会员,现居陕泰西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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